星期天早上,九點三十分,星在一小段距離之外看向他們約定的巷口,還有半個小時,但宇宙已經到了。
 
宇宙站在離星只有幾步之遙、卻像是隔了一整個現實世界之外的地方,那是她的弟弟,瘦瘦高高的,穿著她以前為他買的藍色襯衫,雙手抱胸,永遠看起來有點憂鬱的那雙眼睛捨不得眨地看向她住的那條巷子,他在等她。
 
恍惚之中星就像是回到了國中時期,宇宙會站在校門口,穿著國小的運動服,帶著那頂不好看的學童帽,也是在等著她。星在腦海中放映著那幾千個重複而珍貴的畫面,手機上的時間轉成四十分,她靜靜地看著,五十分、五十五、五十六,然後是十點整。終於,有個女孩從巷子走出來了,那是慕海。
 
而星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步,離開那個地方。
 
傍晚,慕海回來了,整個人歡騰得不行,謝謝星幫自己和一直想好好認識的宇宙牽線,開心的和星分享一整天發生的事。
 
約會很好,他們去了水族館,宇宙很體貼,但是慕海說不知道是自己的錯覺還是怎樣,宇宙偶爾會恍神,除此之外一切真的都很好,好得不像真的。
 
慕海說一說便發現星的臉色不太好,星笑了笑,淡淡地說只是身體有些不舒服,讓她繼續說,於是慕海講了兩人去哪裡吃飯,後來宇宙送她回來,本來到了樓下,慕海想問宇宙要不要上來,但宇宙拒絕了,說坐火車回去要花一段時間。他們並沒有約下一次見面,但慕海已經夠開心了。
 
聊完後慕海去洗澡,星回到了房間,小小聲的對自己說,這樣很好,這樣是最好的,慕海是個好女孩,自己非常清楚,慕海也對宇宙很有好感,這樣是最好的。
 
她和宇宙不可能,能擁有相擁午睡那一天的記憶已經很好了,被宇宙背著走在路上那樣安心的感覺她已經知道了。愛情是一種建構,道德也是一種建構,在星和宇宙的世界,兩種建構是不能相互相容的,這也是為什麼當初宇宙一直沒能說出口,他們都知道這樣是最好的,但她害宇宙說出口了。
 
不能繼續下去,她必須做對的選擇,她是姐姐,宇宙不應該當壞人,她來當。
 
 
突然,星的手機響了。
 
「……我在樓下。」是宇宙。
「什麼?」
「我在妳們的公寓樓下。」
「你不是回家了?」
「姊,我想見妳。」
「你回家。」
「妳下來!」
「……你喝酒了?」
「……對。」星覺得自己快瘋了,「拜託妳了,姊,求妳了。」宇宙小聲地說。
「你不要亂跑,我現在下去。」
 
星向還在洗澡的慕海打聲招呼就離開家,坐在電梯裡,星感覺到自己的心在瘋狂跳動著,幾乎都算上是痛了,走出大樓的門,宇宙就站在旁邊的騎樓下,看到了星,卻不敢前進一步,像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。
 
星看著他,他看著星,旁邊是日常的、車水馬龍的道路街景,橘黃色的路燈已經亮了,一如以往,兩三個小攤販已經擺好,賣著小型的風扇和梳子髮飾,一對母子從他們中間穿過,媽媽拍拍孩子的頭,孩子笑得很開心,在那個瞬間,整個世界都再平常不過,沒有人知道,他們正活在什麼樣的地獄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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